Randes

你好,我不定期发疯。

【舟渡】爱的寿命是七十六年(全)

*西幻paro,狼人舟×吸血鬼渡

*很香的养成系甜饼

*私设吸血鬼永生,狼人寿命100岁


  

  

  

发个整理版

  

  

  



  骆闻舟,男,二十二岁,狼肢健全,生活自理,未来可期。



  直到他捡到了一只吸血鬼。


  吸血鬼名曰费渡,是个麻烦又讨嫌的臭屁小孩。



  那天是周二,骆闻舟被早晨森林里的鸟吵得睡不着,索性起来觅食。


  食没觅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吸血鬼倒是觅到一只。


  按照狼人一族的惯例,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把那只吸血鬼扔在原地然后转身就走,并且在心里为自己没有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而感到理应被对方感激。


  但是地上的人儿看起来的确颇可怜。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身量不高,宽大而残破的衣衫遮盖着苍白而清瘦的躯体,乌黑的头发黏连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紧皱的眉毛和满身的冷汗无不显示着这幅孱弱的身躯正在经受痛苦的折磨……


   可这是一只吸血鬼啊,所有睡前故事里万恶的吸血鬼啊!他怎么能对吸血鬼动恻隐之心!


  眼不见为净,骆闻舟扭头就走,越走越快,好像身后有什么魔鬼在追他似的。


  好不容易踏进山洞,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却没有到来。


  骆闻舟沾了满身的草屑,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小孩的身形浮现在他眼前。


  骆闻舟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


  虽然呼吸那么微弱,但是听说吸血鬼可以永生,所以不会这么容易死吧?


  可是那小孩那么瘦,跟眼镜腿似的,他一只手就能把脖子拧断,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吧?

 

  况且……


  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讨厌。


  主要是,还挺好看。


  于是经历了一翻心理斗争后,已经走回洞的颜狼骆闻舟终究还是折返回了森林。




  被眼镜腿小孩咬上脖子之前,骆闻舟还在欣赏对方的脸。


  色字头上一把刀。




  眼镜腿显然是饿急了,逮着凑过来的东西就想啃,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正攀着哪种生物的肩膀。


  骆闻舟在感受到一对冰凉的唇瓣贴到自己裸露的皮肤上时浑身激灵了一下,下意识要把吸血鬼一拳挥开,手抬到一半才发觉这小孩并没有真的咬他。


  或者说,他虚弱得没办法咬他。


  骆闻舟颈侧的皮肤正贴着一对尖利的牙,但牙的主人此时已经趴在他肩上不省人事,要不是微弱的呼吸正细细密密地喷洒在骆闻舟耳根旁边,他简直要怀疑对方就这么死在他怀里了。


  柔软的黑发就这么温顺地贴在他下巴上,柔软的唇还停留在颈侧,温热的舌尖轻触在皮肤上,快让他忽视了那对尖牙。


  骆闻舟听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剧烈。


  明明差点被这只吸血鬼咬了的是他,推动心脏猛烈地泵动的却不是恐惧。


  骆闻舟一只举起来的拳头在空中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有些无可奈何地覆上了小孩的背,另一只手揽过膝弯,把眼镜腿打横抱了起来。


  他可能天生比较擅长给自己找麻烦。


  

  "咳…咳咳……”


  费渡有些艰涩地睁开眼,嘴里残留着味道低劣的血腥味。 


  他躺在一间布置简陋的屋子里,准确来说,放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山洞里。


  视线逐渐聚焦,一张凑过来的人类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费渡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人还挺帅。


  “醒了?感觉怎么样?”


  人类问,随手提溜了一下袖子,从床边起身去给他倒水。


  费渡看见对方手臂上缠绕的绷带,回想起嘴里的血味,心下了然,有些生涩地说:“还行,那个……麻烦你了。”


  人类没回话,给他递来了一杯水。


  费渡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水杯,皱起眉,有些疑惑。


  现在的人类都不怕吸血鬼了么?他上次见到的那个可是脚底生烟……


  还有,这人类为什么住山洞啊?


  等等,山洞……


  聪明如费渡,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想到了什么,咽到喉间的水突然就辣得烧人。


  “咳…!”


  费渡快把自己呛得从床上弹起三尺高。


  “人类”被他的动静吸引,朝他投来了一个征询的目光。


  “咳…你、你是狼人?”


  费渡的每个音节都在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


  被吸血鬼当成人类的狼人骆闻舟不解又好笑道:“对啊。”


  不是说吸血鬼智商高吗?怎么这只听起来有点蠢?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费渡醒来之后骆闻舟的生活,那只能是鸡飞狗跳。


  他们一天能斗一万次嘴。


  骆闻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睡前故事里的吸血鬼都那么万恶。







  距离骆闻舟捡到吸血鬼已经两年了。


  费渡今年就一百七十八岁了,以吸血鬼的时间来算,他再过两年才成年。


  骆闻舟一度对一百七十八这个数字感到接受无能,毕竟那张脸看起来要多嫩有多嫩。


  两年的时间与费渡过去一百七十六年的鬼生相比不过是一瞬间,但骆闻舟总觉得他在这两年长高了不少。


  至少比被他刚捡到那会儿看起来健康很多。


  主厨骆闻舟很满意,即使费渡不止一次地吐槽狼人的血喝起来简直硌牙。


   话是这么说,但每次“吃饭”时费渡还是很听话的,给什么喝什么,完全不挑。


  这倒有违吸血鬼对食物质量要求的一般习性。


  骆闻舟很难想象,在森林里被他捡到之前,费渡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以至于逆转了他骨子里的挑剔,以至于送到嘴边的食物都没力气下口。

  

  他有时会看着费渡出神地想,要是没把他捡回来,这个天天跟他顶嘴的小孩是不是就只有一百七十六岁了?

  

  想想还有些后怕。


  不过某只不知感恩的吸血鬼吃饱了嘴巴就硬,每每骆闻舟打听起之前的事,总能被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搪塞过去。


  挫败感极强。




  骆闻舟发觉自己盯着费渡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好像眼睛长在了他身上。


  不管是朝阳还是落日,骆闻舟都没由来地希望光能照到费渡身上。因为阳光是暖和的,他幼稚地希望费渡也可以是暖和的。


  他们斗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因为骆闻舟总是先陷入沉默。


  还有七十六年,他就开始舍不得了。


  骆闻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月圆之夜变得比以往更难熬,因为他不得不独自躲进森林。


  视线离开费渡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场残酷的抢劫案,他被毫不留情地抢走了时间,和爱人。


  对于狼人来说,感性是错误的、懦弱的、致命的。


  但骆闻舟并不觉得难堪,因为原因是费渡。


  他承认自己的心跳总是忽然加快,来自于一种恐惧之外的情感。



  睡前故事说,狼人不能爱上吸血鬼。


  在骆闻舟爱上费渡之前,这句话或许是绝对真理。


  费渡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骆闻舟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睡前故事说,吸血鬼不能爱上狼人。


  在费渡爱上骆闻舟之前,这句话或许是绝对真理。


  其实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费渡只是在害怕。


  害怕七十六年过得太快。

 

  爱的寿命还有七十六年。






  费渡不见了。

  明明没到月圆之夜,跑遍了森林却一无所获的骆闻舟却感觉到比之更甚的无助和慌乱。

  夏夜的风在空荡荡的山洞里不厌其烦地发出恼人呜咽,盘旋在只有月光作伴的世界里。

  骆闻舟坐在专门给费渡搭的小木床上,想着早上出门前还惦记着该给费渡换个新床了。


  床是捡到费渡那年骆闻舟亲手做的,按着费渡当时的身高比量得正正好。费渡在这两年里长高了不少,床已经不合适了,每每骆闻舟看着费渡蜷起四肢侧躺在床上安宁的睡颜出神时,总提醒自己,得记得再做一张床了。


  骆闻舟原想把新床当做送给费渡的成年礼,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于是偷摸地准备了木材。好容易瞒着费渡把木材打好了,却蓦地没了人睡。


  四年里,从肚子直堆积到嘴边的一句“我喜欢你”似乎也被肆意的风卷入空寂,抓不住一般同费渡一起从洞口“呼”地溜走。


  骆闻舟无由来地想起同样的夏夜。


  他和费渡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几次想要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爬上这张床,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费渡精得很,嘴上尤其不饶人,开着玩笑说他“居心不轨”,骆闻舟不甘示弱地顶回去,说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跟他玩什么聊斋。


  尽管语气间都是玩笑的意味,但气氛却陡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或许有些玩笑不仅仅是玩笑。


  骆闻舟不迟钝,他极快地品味出这沉寂中暗藏的东西,却没有揭穿,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


  他如今有些后悔。


  骆闻舟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而费渡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洞口,毫不客气地嘲笑他的表情像傻子一样呆滞,然后一脸嫌弃地质问他有没有先换衣服再坐上床。


  但是没有,只有燥热的晚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充斥骆闻舟一颗无措跳动的心。


  明天就是费渡的一百八十岁生日。这个小混蛋早不走晚不走,非得挑这个日子。


  他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了。


  憋了半晌,骆闻舟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


  “操。”


  睡前故事诚不欺狼,吸血鬼果然都是混蛋。


  骆闻舟猛地锤上了石墙,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错生的爱一拳砸碎。





   一只还差一天才成年的吸血鬼能去哪呢?


  谢尔城堡就在这片森林的边缘,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四年前,他从那里逃出来时,不会想到四年后的自己会再回去,继承费承宇龌龊的家业。


  费渡觉得自己像被费承宇的尖牙抵住了咽喉的动物,做着徒劳的反抗。


  吸血鬼和狼人是世代的仇敌,大量狼人聚居的森林,就算是费承宇也不敢轻易涉足,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一场不可收拾的战争。


  四年前,逃进这片森林时,费渡就没想过自己能活到成年。


  可命运偏偏让他遇到了骆闻舟。


  四年了,他在这片狼人占有的森林里从未见过别的吸血鬼,仿佛费承宇已经把他这个唯一继承人忘了似的。


  但就在这一星期内,不知道多少动物的尸体上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像深渊的巨眼一般凝视着他。


  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费渡再清楚不过。


  骆闻舟把他藏得很好,从没被别的狼人发现过,但如果这些尸体被其他狼人发现,费渡就别想再在这片森林立足,骆闻舟则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被驱逐都是好的了。


  一开始,他试图处理掉这些尸体,但这些尸体一天比一天多,出现的位置一天比一天逼近他和骆闻舟居住的山洞。


  仿佛在告诉他,再不回去,下一个被洞穿咽喉的,恐怕就不是这些普通动物了。


  费承宇在威胁他。


  月光在费渡眼前铺成了一条路,白的光仿佛闪着血的色,推着他走向无尽深渊。





  “玩够了?”


  空荡的穹顶里回荡着恶魔带着笑意的低问。


  控制欲和优越感满得溢出来,黏住费渡的双脚,把他定在原地。


  费渡没回话,唇抿成一道锋利的剑,苍白的肤色凝成了一张厌恶的面具,一动不动地立在洞开的大门前,肮脏的空气凝固在他四周。

  

  再往前一步,他几乎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玩够了就该回来了,对吧?”


  那个声音继续问,等待着费渡的回答。


  黑暗吞噬了所有声音,寂静得能听见费渡冰冷跳动的心跳。


  良久,费渡冷笑一声:“你满意了?”


  深处传来几声不以为意的轻笑。


  “幼稚。”





  当逃兵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费渡以前没体会过,现在倒是被狠灌了一口。


  他把骆闻舟搞丢了。事情就是这样。


  高档的鲜血在他眼前飘荡出诱人的香味,但费渡毫无食欲。他前所未有地空虚,好像被抽掉了四分之一的灵魂。像有一团棉花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总没到个极点,只有越堆越多的烦闷。


  费渡已经快一周没进食了,这对他一只生长期的吸血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被半强制地和骆闻舟分开,他说不上难过得要哭天抢地,但总不得安宁,一种绵绵不绝地负罪感啃噬着他的内心。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出于某种报复性心理,费渡不想吃费承宇的东西,他宁愿饿着。


  结果就是,纵使费渡的意志很坚定,但他的身体先熬不住了。


  胃部传来一阵不期而至的抽痛,像有刀子在里面转。费渡冷汗直下,一张姣好的脸被疼得像刷了一层蜡一般惨白,嘴唇无意识地随着拉风箱般缓慢而艰难地呼吸微弱地颤抖着。


  他把手覆在肚子上,学着骆闻舟的样子按揉。可惜自己的手不似骆闻舟暖炉一样暖融融的掌心,冰冷的指尖除了进一步感受到胃的抽搐之外,毫无其他的用处。最后只能被疼痛折磨得放弃了这点挣扎,转而难受地攥住皮肤上一层单薄布料聊以宣泄。


  疼到深处,费渡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真是狼狈啊……


  这副样子让费渡想起自己几年前倒在树林里的那个夜晚。他记不清当时自己多久没有进食,只记得昏迷前看见了草丛里的虫子,惹得他浑身难受。迷迷糊糊间不知道捱了多久,费渡闻到了血的香味,有人把他抱起来了。


  本能驱使他张开嘴,意识却在他下口之前沉入了冰冷的湖底,知觉最后沉浸在萦绕周身的烟草味里。


  费渡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安心。


  而现在,他蜷缩在床上,疼得难以再思考些什么了。费渡想喝点什么,但一看到床边用精致的高脚杯盛着的鲜血,母亲满脸泪痕却被捏着下颚强灌下鲜血的画面复又涌上他的脑海,胃骤然猛烈收缩,胃液在紧缩的压迫下倒进喉咙,烧得他眼角浸出了几滴泪。


  费渡只能攥紧拳头,好像这样能帮助他似的。


  半梦半醒间,费渡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踩着恶魔的节奏向他走来。


  费渡想挣扎,但仅仅睁开灌了铅似的眼皮就废了好大劲。他的呼吸在迅速加快的心跳下变得急促起来。


  男人已经到了他床边,喉间发出一声轻笑:“不乖。”


  费渡还没来得及翻身坐起来,下颌就被男人暴力地钳住了,指尖陷进肉里,用蛮力逼迫他张开了嘴。


  下一刻,装在精致的高脚杯里肮脏的血液毫不留情地灌进了他的喉咙里,一部分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另一部分落进了气管。


  “咯…咳…!”


  费渡被呛出了泪,却咳不出声,喉咙被攥着,只能发出几声喑哑的泣音。直到他把嘴巴里的东西全咽了进去,男人才松开手。


  没了支撑,费渡“咣”地跌回了床上,猛烈地呛咳着,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男人并不理他,把高脚杯放回了桌上,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溅到手指上的几滴血液。居高临下地扫了费渡一眼,目光中只有冷漠:“我只这教一遍。别太让我失望了,费渡。”


  

  





  骆闻舟消沉了几天。其实也没几天。


  坚强如他,怎么会被这点情感小挫折击倒?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他骆闻舟又是一匹好狼。


  好狼骆闻舟没纠结太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想通了,并且迅速付诸于行动——他非把那小子逮回来不可。


  骆闻舟不傻,他脑瓜子机灵着呢。从起初的无措和愤怒中剥离出来后,骆闻舟的理智带着他重新审视了这件事,立刻从脑子中有关费渡的回忆里挖出了蛛丝马迹。


  似乎是从上周开始,骆闻舟就注意到了费渡身上的反常。


  那天,七月的太阳像往常一样炙烤着地面上的一切,周围的空气和骆闻舟的心里好似都被烧得噼啪作响,躁动不安的汗液冒出来,就立刻被蒸腾到空气中。


  这样的天气他原应该躲在阴凉的山洞里,享受着时不时来溜达一圈的风、冰镇西瓜和一只冰冰凉凉的吸血鬼。


  但那天费渡出门了,没叫上他。跟这次不同,费渡贴心地在桌面上给他留了张纸条,用秀气的字写下一句话:“有事出门,晚归,勿忧。”


  认识到费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骆闻舟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山洞里,一天的时间把费渡往常不让他做的事做了个遍。在费渡的床上躺成“大”字形啦,偷常费渡收集的动物血液啦(非常难喝,他都吐掉了),把费渡留在桌上的钢笔拆开研究啦(聪明如他当然又装回去了)……


  等到骆闻舟把能找的乐子都找了一遍,太阳在地平线上已经摇摇欲坠,堪堪留下一圈赤红与橘黄揉杂的光晕。


  溽暑熏蒸,好像把他的脑浆都蒸走了。才让他没能立马发现费渡踩着夕阳的尾巴走进山洞时呼吸间的疲惫和面容的凝重,没能用灵敏的嗅觉发现费渡身上不合时宜的血腥气。


  骆闻舟只记得当时自己贴上了吸血鬼四季恒冷的皮肤就不撒手,或许鼻子让白天偷腥时嗅到的劣质血腥气薰坏了,才没揪住费渡把他身上来历不明的血腥味问个清楚。现在他再怎么想问,也没法子问了。


  骆闻舟这才发现,他对费渡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他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狼人的森林里?他的父母呢?他的家呢?


  直到骆闻舟打算启程去把费渡揪回来问个清楚时,他才发现自己对去哪找费渡毫无线索、毫无头绪。关于费渡,除了是只吸血鬼,他还知道什么?


  骆闻舟心脏收紧了几下。他搜刮起回忆里一切暗含信息的角落,最终也只能拼凑出一些缺乏佐证的猜测——


  费渡成年了,因此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或许吸血鬼也有继承人的说法,他需要回去继承家业?或许他的父母想他了?或许他厌倦了与自己的生活,要去世界角落另一个挥霍时光?


  骆闻舟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样,他得去把费渡找回来,这些问题也应该由费渡自己回答。至于不告而别,到时候再细细跟他算这笔账。


  他抱着一试的态度出发了,朝着自己从小到大听过的恐怖故事里吸血鬼的住所走。那地方有个不吉利的名字,叫谢尔城堡。


  骆闻舟不甚确定这地方究竟存在与否,他只知道自己得试试,试试把那个逃走的家伙捉回家。

 






  夏天原是费渡最喜欢的季节。

  他在七月的夜晚出逃,也在七月迎来自己的生日。


  但今年的夏天是他最讨厌的季节。

  没有骆闻舟做给他的“十全大补杂味血浆”,或者两人一起等待的那些在清晨露水的反射中变得金黄的太阳,没有陪着他们守到困了的星星,或者那架早已不合身了的小木床。


  夏天像被扯下了拙劣伪装的怪物,露出了它原本的相貌。白昼橡皮泥似的被拉得很长,仿佛怎么也扯不断。黑夜的影子被逼到了角落,连同整座漆黑的古堡。窗户被关得死死地,然而太阳还是从缝隙中涌进来,在不欢迎它的地方攻城掠地。


  费渡的房间也有这样一个被侵略的角落,他有些出神地看着空中那道金灿灿的光路。


  在和骆闻舟生活的几年里,他已经适应了阳光。骆闻舟给他做了一件合身的黑斗篷,穿着斗篷,再大的太阳费渡也能站在其中,享受别的吸血鬼这辈子都无福消受的“日光浴”。

  不过现在他就算把眼望穿也不能了,那件斗篷已经被费承宇一把火烧得连灰都不剩。


  费渡厌恶这样的夏天。

  这么愣神了一会儿,他这才发现自己既不喜欢过生日,也不喜欢夏天,只是喜欢那个陪着他的人。


  知足吧,能有这样的回忆也够幸福了。

  费渡这么安慰着自己,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成年了,严格来说,这座古堡自他成年那天起就全部属于他了。费渡从那天起就接手了各项管理事务,内容琐碎而庞杂,当然,也包括费承宇那间见不得光的地下室。


  费渡记得费承宇曾在那里干过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母亲那张被痛苦扭曲的脸时不时便会在梦境中找上他,在尖利的哀叫中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救我?”


  费渡只能强行把自己从梦魇中摘出来,经历将近一分钟才能从完全放空的失神中缓过来,发觉自己已然像洗了个冷水澡一样一身湿淋淋的冷汗,指尖比平时的冰凉多了些苍白。

  

  接手古堡后,费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新那间地下室。原先摆放的物件几乎全部被调整了,仅保留了几件大宗的家具。空荡的地下室被费渡新增的东西填满,比如几个强光手电筒,比如几缸自己不耐受的动物的血,比如古堡里绝对不会出现的银制器具,以及一架费渡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电击椅。

 

  电击椅被安置好的那天是八月初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轰然的暴雨过境后,疏疏朗朗几颗星悬挂在纯黑的幕布上,眼睛似的注视着这座古堡。

  这里不为人知的角落太多了:被暗红色砖墙挤压的角落里生长着一朵只差一点就能挤破裂隙的小花,跳动鹅黄色的灯芯旁几只拍着米白羽翼的飞蛾,还有夜以继日顺着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台阶一点点向外爬,不知何时会被一脚踩死的蚂蚁。

 

  就在这些脆弱而渺小的生灵苦苦喘息的同时,大自然判处了一名自诩高贵者的死刑,以显示自己少有的公正——


  费承宇死了。


  他死在古堡最高的露台上,那里除了他本人少有人踏足。尸体被不知道第几遭雷电烤得焦黑,丝毫不见他生前的体面与高贵。


  他是在死后两天才被按时来做清洁发现的血仆发现的,彼时他的周遭已经爬满了他平日里不屑一顾的虫子,沦为了它们的食物。臭气熏天。


  费渡说不清自己听到“费承宇死了”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微妙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搅得他条分缕析的头脑有些发懵。


  最终,一切只是汇成了嘴角的一个浅笑。


  费渡第一次看见了自由。







  昏暗的地下室,寂静得能听见水滴坠落和钟表“嘀嗒”旋转的回声。


  几声被过分压抑的喘息声搔刮着砖砌的墙壁,又被弹回来,落进费渡自己的耳朵里。


  他越发咬死了嘴唇,手指徒劳地抓挠了一下真皮的扶手。


  冷汗濡湿了额角和整片鬓发,几缕发丝黏在额头上,其余的被他在疼痛的驱使下无意识摆动的头胡乱地压在电击椅背上,一片杂乱。


  费渡面朝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张费承宇的画像,占了快大半面墙。这个角度,画里费承宇无机质的眼神正好对在快要在电击椅上蜷缩起来的费渡身上。


  撞击耳膜的依然是自己缺氧般的喘息,费渡极慢地眨了下眼,视线依旧失焦,占据视线范围的费承宇模糊的外轮廓。


  “呃…!”

  还不等费渡彻底回过神,下一次电击就猝不及防来了。电流顺着紧贴在皮肤上的电极窜进了他还在细细密密颤抖着的身体里,突然地袭击让费渡整个人不可控地弹了起来,一声痛呼脱口而出了一半,又被咬紧牙根关了回去。

  

  厌恶疗法。


  这是一场对自己进行的精神手术。


  费承宇的确死了,但还不够。

  费渡要把他留在自己身上的肮脏东西都剔出去,一点也不留。


  从对费承宇外貌的记忆开始。

  

  现在正是八月中旬的正午,强光和热浪尽情地倾泻在古堡最外层的墙壁上,如同一条条追着人的光鞭。好在地下室完全不见光,连哪怕一扇窗户都没有。


  费渡特意挑了这个时候。

  除了他,整个城堡的吸血鬼此时都躲在自己的棺材里,睡得香甜。自费渡接手起,大部分血仆也被遣散了。费承宇曾经对初拥有严格的禁令,费渡因此得以讯速地清理了冗余人等,只留下了几个伴着自己长大、有了一定情感羁绊的。他们大多数由于费承宇曾经下过的禁足令,而对这间地下室颇避讳,绝不会来打扰他。


  费渡不希望自己这副样子被任何人撞见,哪怕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也不行。


  “唔!”

  又一次电击。


  费渡把自己从意识的边缘勉强拽了回来,颤着手,适时地摁关了电源。


  喘息。


  他对自己的极限把握得很准,就算是极端的治疗,他也不允许事情走向失控。


  费渡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不可控地发抖的手扯下了身上的电极。他的身体像是原本光润的瓷器上被刻意地伤害而留下了裂纹。


  他试着撑住扶手借力,但手软脚软的,一时间还站不起来,也就懒得再为难自己,干脆又躺了回去,微微仰头,半阖着眼假寐。


  有那么一瞬间,费渡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狼嗥,似远似近,不甚明晰。


  谢尔城堡离狼人的森林远得不是一星半点,托费承宇的福,方圆也从没有狼人敢涉足,哪怕只是放个风。


  费渡猛地记起昨晚是月圆之夜。


  他倏地睁开了薄红未褪的眼,凝神再听,只有时钟在“嘀嗒”地走。


  费渡心下知道恐怕是自己精神状态不好导致了幻听,可还是不死心地干坐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


  可是再没有第二声。


  





 

  八月的月圆之夜。


  骆闻舟记不清上次自己在月圆之夜完全失控是什么时候了,他有限的狼生里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不巧,这种小概率事件在他启程去谢尔城堡后的那个月发生了。


  烈日当空,骆闻舟才睁开眼,头疼欲裂,眩目的阳光似乎加重了他宿醉般的晕眩。


  骆闻舟抬手抹了两把脸,最近的记忆便是高挂天空的一轮满月,那之后发生什么了,他跟喝断片了一样毫无印象。


  他的上衣已经不知道被自己撕到哪去了,裤子也只是一片破布。还好剩下的一片还算整块,才不至于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大自然零距离接触。


  只有块遮羞布,骆闻舟倒也不害臊。他对自己锻炼良好的身材很有信心,此时自恋地摸了把自己的腹肌,颇为满意。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胛,扭了扭睡得有些僵硬的脖颈,头往后转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不扭不知道,一扭吓一跳。


  身后是倾倒了的树,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灌木丛,歪七扭八的枝桠和四落的花瓣。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一切看起来都奄奄一息。


  浩劫制造者此时正坐在地上和顺着他的腿往上爬的小瓢虫大眼瞪小眼,俨然是把自己干的好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骆闻舟啪叽一下弹掉了小瓢虫,拍着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


  他面对眼前的一片狼藉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着身子看看天又看看地。


  嗯,天知地知我知。


  他若无其事地背过身扒拉开树叶往前走,心里念叨: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等等,这乌漆麻黑的什么东西?

 


  穿过几簇绿叶地缝隙,骆闻舟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黑色和暗红色交织的轮廓。


  再往前走,骆闻舟看清了。


  是一座古堡。


  如果这不是幻觉的话,他到了。

  


  



  

  穿着一块遮羞布走了半小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骆闻舟在站到古堡的大理石台阶上时终于找回了一丝羞耻心。


  大门是关着的,但被他撬开了。一路走到正厅的拱门前,整个城堡四下安静得瘆人,骆闻舟一个人没撞上,进入得意想不到地顺利。


  往前走就是正厅,偌大的空间,一盏蜡烛都没点,门窗紧闭,还好老锁头比较好撬,骆闻舟没费大劲地把比两个他还高的拱门推开了一道缝,挤了进去。


  外头的阳光随着他的动作争先恐后地涌了进去,在骆闻舟眼前照出一条光路,又被他小心翼翼地关到了门外。


  彻底陷入了黑暗。


  骆闻舟的心脏咚咚地跳。


  要说他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这里可是吸血鬼的老巢。


  不过还好是正午,骆闻舟想,按照自己刚碰见费渡时对方的作息,现在这个点吸血鬼应该都睡得跟头猪似的死。


  骆闻舟蹑手蹑脚地摸黑往里走,顺手扯了一张窗帘下来绕了几圈裹在身上,光从窗户的缝隙漏进来了一点。


  顺着光,骆闻舟注意到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他四下望了望,也不见有别的路,便干脆顺着光走了过去。顺着年久失修地木梯往下看,是一道紧闭的房门。


  在四下漆黑的背景中,骆闻舟能明显看到那扇房门边沿透出的幽幽白光。


  有人。



  骆闻舟定在原地约略思考了一下,当即决定去看看。


  这个点,吸血鬼估计都睡了,这么亮着灯的,应该是血仆。自己这么无头苍蝇似的在这黑黢黢的大房子里瞎摸不是办法,需要一个领路的家伙。


  目标就在眼前。


  骆闻舟谨慎地下了楼,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让脚下的木梯发出声响。一切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都显得刺耳,他不想打草惊蛇。


  极慢的行进速度让他留意到了楼梯两侧墙壁上的挂画,清一色是同一个男人的画像,不过角度不同。骆闻舟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下到最后一步才蓦地发觉原因,手心登时惊出了冷汗。


  那些画像里的男人,长得和费渡竟有些相似。


  骆闻舟还没能处理清楚这个细思极恐的信息意味着什么,就听见门的另一侧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绷紧肌肉,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在那人开门的一瞬间制住对方。



  “咔哒。”


  门把手被拧开了,门与墙壁分开了一条缝,露出那人一截手腕的皮肤。


  骆闻舟应声而动,脚下的木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地一声响。


  那人立马发现了不对,松了抓着门把手的手要往后撤。然而骆闻舟动作更快,他一把攥住了那截略显单薄的手腕。


  骆闻舟心里突然莫名地一跳。


  下一秒,门被彻底打开了。


  骆闻舟擒拿的动作做到一半,在看到对方之后生生停住了。


  他的心脏像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几乎要停跳。他轻轻咬了咬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如果这不是幻觉的话,那是费渡。







  一样瞠目结舌的不只是他,还有被他攥住手腕的人。


  费渡先是被不知来者的偷袭吓了一大跳,看清偷袭者的脸之后更是震惊,一贯条分缕析的大脑都快停转了,面上尽是茫然和无措。


  骆闻舟?


  这个裹着他家窗帘布的是骆闻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干什么?



  倒是骆闻舟先一步反应过来,单指竖在嘴唇前示意费渡先噤声,也不等费渡反应就拽着他又进了屋,反手就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骆闻舟呼吸有些急促,这时全然镇定下来,才发现费渡的状态明显不对。


  费渡整张脸上毫无血色,被他攥着的手还在若有若无的发抖,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眼角还有些发红。再一看,这家伙连衣服都没好好穿,比他还随意几分,露出的皮肤上有些地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片渗着血珠的红痕。


  骆闻舟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笑不出来了,紧皱着眉头,问:“怎么了?你这都是干了什么?”


  费渡愣了半秒,摇了摇头,勉强找回了状态,想对骆闻舟扯出一个笑,最终却只能动动嘴角:“你怎么找来的?想我想得受不了了?”


  “问你话呢,别贫,”骆闻舟不为所动,说着就要扯费渡衣服去看那些伤口,语气有些不善,“这些伤怎么回事,你刚刚在干什么?”


  “嘶…”费渡还没完全从电击中缓过来,脑子不太灵光,一时间编不出解释的话,抿着嘴,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拉住了骆闻舟扒拉他衣服的爪子,试图从骆闻舟手里挣扎出来,“你先放开。”


  “放开?”骆闻舟气得好笑,“惯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生日准备了多久的表白词?一声不吭就走,浪费我心血,现在都往忘干净了。你给我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再说。”


  费渡像被雷劈了一样定住了,瞳孔骤缩,他抬头看向骆闻舟,对方神情严肃,丝毫不像在说表白的话。


  费渡完全没料到骆闻舟会再过来找他,更没料到他会表白,现在被砸得彻底没了话说,心里头乱得很,说不上是喜悦更多还是被撞破秘密的慌乱更多。


  费承宇已经死了,现在要怎么解释?费渡几次三番动了动舌尖,平日里巧舌如簧,到这时候却哑口无言了,面上显露出些无措。


  骆闻舟盯了他好一会儿,等不来答案,心渐渐凉了下去。他看着费渡,很多次想俯下身抱他,又忍了回去,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掠过了这个话题,问:“你平常睡哪儿?”


  费渡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骆闻舟好笑地一拍费渡的脑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体状况,再不睡觉你这小身板还撑得下去?医药箱有吧?拿一个来,先给你上药。还有啊,”骆闻舟一指自己身上的窗帘,“麻烦给我找套衣服,有张床最好,等睡醒了再跟你算账。”


  费渡愣了愣,视线在骆闻舟身上转了一圈,反应过来后“噗”一声笑了。


  骆闻舟瞪他一眼:“得了你,拿药去,懒得跟你计较。你这伤不好碰水,最近几天都别洗澡了,忍着点,先消毒,一会儿感染了有你好受的。”


  说罢骆闻舟松开了费渡的手腕,放开前还不甚放心地抓到眼前,没看到有伤痕才作罢要放手。


  费渡在他认真的眼神下僵了几秒,突然揪住了骆闻舟穿挂在肩膀处的窗帘布把他往下一扯,撕咬着堵住了骆闻舟的嘴。




  骆闻舟愣了一下,没动,由着费渡啃了个够,嘴角禁不住地上翘。两人的呼吸都越来越急促,杂乱地碰撞在一起。


  末了,骆闻舟还算剩点理智,记着费渡一身的伤还没处理,揪着费渡的衣领把他拉开了,有些气喘地笑:“先把药上了…二话不说就啃人,从哪学的?”


  费渡被强行打断,半恼地亮了亮尖牙,复又把骆闻舟拽了下来,贴着颈间的肉厮磨了一阵,在骆闻舟耳边低声说:“天生的,要试一下吗?”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挑开了一点骆闻舟身上本就挂不牢的窗帘布。

  

  费渡还没有亲自吸过骆闻舟的血,以往都是骆闻舟放自己的或动物的血给他喝。如今那双尖牙抵着颈间的软肉,费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骆闻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他不是涉世未深小狼崽,当然知道费渡的吸血意味着什么。


  骆闻舟仅存的理智还想再挣扎一下:“先处理……”


  可惜费渡不给他机会:“我饿了。”


  “嘶!”


  语毕,血珠拥挤着从骆闻舟颈间渗了出来,紧接着滑进了费渡嘴里。











  折腾到把费渡弄上床时天边已经有了些暮色了。古堡里没有多余的“客房”,空余的房间都是备给吸血鬼的,床都是棺材。


  骆闻舟于是暂时住进了费渡的房间。

  

  方才他大概从费渡嘴里套出了个七七八八的事实,心下了然。


  他狼人的身份也无需多忧虑,反正这整座城堡都是费渡的,他早晚能挣到个正正当当的名分。


  骆闻舟看着费渡睡熟的脸,心里默念起一个数字。


  一百八十。


  费渡有一百八十岁了,他才刚刚成年,而骆闻舟一辈子都活不到这个岁数。


  这是什么概念?


  骆闻舟有些不敢想。


  这意味着费渡会看着他变得老态龙钟,看着他死亡,然后自己继续活着。


  那之后呢?骆闻舟不可避免地想。


  他会再找其他伴侣吗?或者找另一个吸血鬼,延续血脉?



  眼前的人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无意间搭到了骆闻舟放在床边的手上,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骆闻舟突然笑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他的爱只有七十六年的寿命。


  他拥有了费渡的七十六年,足够把日出和日落看个够,也足够他把所有想给费渡做的菜式做个够。


  其实不需要那么久,骆闻舟想,他只需要每个现在。









  费渡,男,四百五十六岁,鬼肢健全,生活自理,未来可期。


  直到他在东城区他常去的咖啡馆碰到了一个人类。


  人类名叫骆闻舟,是新来的收银员。


  费渡接过骆闻舟倒好的一杯水,眼神毫不避讳地黏在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上,余光注意到了他小臂上缠着的绷带,一时间愣住了。


  “客人要点什么?”人类问,“我们这有新出的香草拿铁。”


  费渡回了神,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一杯低因的香草拿铁,谢谢。”


  骆闻舟点点头,示意费渡付款。


  费渡把付款码熟练地一亮,顺嘴说:“冒昧问一下,您二十二岁吗?”


  人类愣住了,抬眼奇怪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没事,”费渡弯了弯眼睛,笑意暧昧,“您很像我一位故人。”


  都很好看。







  时光流转,爱的寿命还剩七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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